無論是出國旅遊或瀏覽網路影音媒體,常見許多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加拿大、澳洲、歐洲,甚至包括南美部分國家,人們似乎喜愛於陽台或露台作為日常放鬆、社交、享受戶外空氣的空間。相反,台灣卻罕見此種具浪漫感的習性與日常休憩文化。究其原因,不外以下因素。
◆氣候與地理環境因素
首先,北半球的西方氣候較為宜人且較適合長時間於戶外逗留。尤其在南歐(如西班牙、義大利)、美國西岸、澳洲等地,許多西方城市氣候乾爽,夏季溫暖、冬季室內則有暖氣,此使陽台空間可舒適使用一整年。即使北歐寒冷氣候,仍可見人們裹著毛毯,開著暖爐於陽台小酌或短曬著珍貴的暖陽。反之,亞熱帶區域的台灣不是高溫便是潮溼多雨且蚊蟲多,當兩者更迭交加時最是難受,甚至有時戶外空氣亦品質未佳,故若於陽台長時間逗留必感不適,因而自然減低人們運用陽台休閒與放鬆的意願。
◆鐵窗文化與禁癵美學
其次,台灣的建築設計與視覺美感明顯未如西方許多國家。因為台灣多雨且人口密集,地貴屋小;許多人簡樸成性、低價成家;生活自由卻總感危機,以致諸多投資者喜愛興建廉價鐵皮廠房,一般住家又迷戀鐵窗文化且匱乏社區集體意識,以致在早期乏具美感素養的建築文化下,築出了七零八落的失諧城市景觀,使陽台猶如僅是一種沿襲前法的難捨禁臠,並無任何實質休閒隱喻。相反,在上述西方國家裡,陽台卻常被視為住宅美學的部分。美國郊區即常見獨棟房舍都設有前陽台獨立區,屋主往往會精心設計欄杆或花草擺設,放置搖椅、鞦韆或吊籃等;有者亦見裝飾創意有趣旗幟,或於耶誕等節日美觀布置,使陽台充滿「迎賓攬客」或「展示品味」的隱喻功能,久而久之即自然發展出一種生活品味與休憩文化。
事實上,台灣建築法規除限定陽台的深度、面積及能否加裝窗戶等外,僅規範陽台具逃生避難功能,並無其他用途限制。但,仍有許多建築將前陽台視為「不得作為主要使用空間」的設計;特別是都市裡的公寓及大樓的陽台成了堆放家人雜物、曬衣或擴展室內收納的另類空間,甚有住家改建成空中花園或太陽能源板的集電區。再者,傳統華人封閉文化結構與相對門戶閉鎖,也造就了台人生活難以放開的拘謹性格;如同鐵窗文化,從實體防竊外在到心理自我劃界。此致台灣的陽台設計不啻已流為建築實體外觀的純粹襯飾,或作為虛張室內空間的滿足想像。因而削弱了做為戶外文化與社交儀式的催生作用。室內空間想像破壞了陽台作為個人心理外延的神經網絡,斷開了突觸點。
◆生活品味與閒情逸致有別
有趣的是,台灣都會區常見洋風時潮而不乏感性浪漫卻鄰里人際疏離,地貴屋小卻乏陽台空間自在閒處,此些功能亦早為超商及餐飲店家取代。相反,不少鄉鎮農區建築未見陽台,但週末假日卻常見於寬闊庭院聚聊終日。台人勤奮儉樸與踏實的文化導致生活中總少了些浪漫與時間際遇的感性特質。疲憊下班後只想打開冷氣空調,窩捲於沙發當假日馬鈴薯,邊划手機聊天邊遙控觀賞著頻道節目,使燠熱潮溼下的戶外陽台成了被時光遺忘的場所。
反之,歐美一些地區,包括西班牙、希臘等地中海國家,常視陽台為休閒、聚餐與美化家居的創意綴飾空間,也是社交與鄰里互動的重要空間媒介。特別是在小鎮或鄉郊地區,前陽台常見鄰居們彼此招呼或交談,坐於廊前喝咖啡、看報紙、觀察街道,已成為日常生活部分;此景被稱「門廊文化(porch culture)」,這在美國南方、加拿大、澳洲特別常見。因為多數西方國家很強調「室內與戶外空間結合(indoor-outdoor living)」,人們樂於戶外飲食、閱讀、交談或休憩。此使陽台與前廊搖身變為一種個體延伸的生活場域。
◆安全隱私與心理空間差距
客觀而言,陽台屬半封閉與半開放空間,介於公共與私密之間。人們可以「被看見,但不被打擾」。但,在華人文化裡卻將其半公共性延伸了想像,放大了其受侵犯的程度,使得許多人坐的不安心,閒的並不自在。文化氛圍禁錮了弗洛依德下的本我性,行為總感怪異而怕被窺探。有時群聚休閒也易遭鄰里檢舉噪音或有公共危險之虞,此皆亦涉及國民素質、群聚品味、鄰里彼此熟悉感、當事人的友善互動能力與自我節制性。
由上可知,台灣陽台文化與休閒利用性最大受限於濕熱的氣候因素,其次是建築寓意的設計本質及隱喻造就,陽台設計宜因地制宜的選擇恰當的方位;再者此亦關及國民心理文化特質,以及生活品味及民族情趣的習性。除非放寬現成法規固有思維,否則舊有房舍難以合法改造而適用休閒。當然,各自街道鄰里的地理環境亦不可同日而語,如何兼顧整體景觀美感,有限隱私與開放空間文化,尚有待進一步觀想與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