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市早期有一些很有特色的建物,不是業主保存不力,而是被市府強拆,所以,有識之士感嘆高雄市的「文化財」真難留。鼓山國小邊的「四海之家」半木造旅社就是一例,如今現場只留幾片石碑做紀念,廿年來這些紀念碑形同「失敗的印記」,既值紀念,何需強拆?
民國四十三年興建的四海之家旅社位於鼓山區臨海二路與鼓波街口,即現今鼓山國小的東南角,是三樓建物,一、二樓為水泥建物,二、三樓做旅社,董姓業主經營木業,有的是木材,因此三樓為全紅檜木造。建物門口還有玄關,方便館制進出,建物外觀漆成草綠色,視覺柔和。
用地或建物,臨近學校是福是禍難料,四海之家就是因為靠學校靠得太近而遭殃,民國九十四年被以抵觸學校擴建用地而拆除,僅留玄關、龍牆、水池等殘跡。
四海之家旅社因甚具特色而在民國九十四年的十一月十一日經「高雄市古蹟及歷史建築審查委員會」十三位委員一致通過列為歷史建物,不料三天後的十一月十四日,就被當年的市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之拆除。
當天是清晨五時天還未亮,怪手開進後就動手,業主接到通知趕到時,家園己毀,擋都擋不住,一家人痛哭流涕,傷心欲絕的淚水止不住直流,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蒼天不仁啊」的哭叫聲劃破哈馬星當地寂靜的清晨。
他們痛罵「政府是世紀大騙子」,相關單位說「只知土地抵觸國小用地,不知有這棟建物」,後來才知道,拆除前一天還告知「會先暫緩拆除」,結果是一場的大騙局。
審議通過的案子三天就「冰的 (掀桌)」,市府及校方變成「推事」,一推二百五,指責包商,包商也配合演出,推說沒接到緩拆通知,所以就趕工拆了。這簡直比民國初年北洋軍伐張宗昌跟部屬打麻將,輸不起,動不動就叫:「副官啊,把贏我錢的人拖出去斃了」還可惡。
從此沒有部屬敢再跟張大帥打麻將,奉命上桌的小兵也沒一個人敢再贏大帥的錢,輸錢事小,保命要緊。只剩張作霖、段祺瑞、吳佩孚、馮國璋、曹錕等級的大帥才敢再跟他同桌。市民起寒蟬,從此視歷史建物為畏途,聽到就怕。
「官不官、民不民」張宗昌是也,官不像官,百姓就不像百姓,四海之家案後,附近一棟哈馬星的地標「山形屋」,在古蹟單位審議期間,怕被列為歷史建物而管制使用,有樣學樣,三更半夜雇怪手將具有歷史價值的「山形屋頂」毀掉。
前金區內某大戶的日式建物,業主也如法泡製,半夜找來數台怪手一聲令下,天還未亮就夷平,官方天亮聞訊趕到,怪手司機放大絕,雙手一攤「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業主請我們來拆的,還限良辰動工吉時完工,賺人錢得辦事吶」。
官方都不珍惜文化財,當然就沒資格叫民間保護文化財,這是市府「鬼母帶頭」,四海之家案捲起歷史建物「生態破壞鏈」,這是高雄市文化財保護的浩劫。州官都能放火了,百姓當然跟著點燈啊,高雄市文化財不足,不是沒原因的。
四海之家旅社被夷平後,旅社內發生的「悲歡離合」活文史一夕消失。相關的文史單位,也避諱就此案做深研透過文字留下一段。布袋戲裡的頂級殺手,一簫一劍就能瞬間置對方於死地,高雄市的一些歷史建物也是被「頂級殺手級」的市府給夷平與消失。
外界少有人知道四海之家旅社是一棟「不得了」等級的建物,當年算是五星級,先總統蔣公每次要到西子灣行館的前幾天,維安人員就先進駐,包下四間「套房」,人影幢幢、進進出出、管東管西、裝無線電、發電報等,還要求旅社加強注意進出的客人,他們選擇四海之家做「前進基地」,就是因為它是距西子灣行館最近而且最具規模的旅社。
四海之家距哈馬星漁港 (現今鼓山輪渡站)很近,遠洋船員都在此進出,業主董家傷心憶往,船員太太在旅社送君出帆、等君入港的畫面、「船員尪」還未入港,太太腹中的胎兒等不及就先在旅社內生出的畫面一幕幕浮現。
董家人說投宿的客人以船員居多,外地的船員夫妻會先到此投宿等船期出港、入港,有些船員的太太會先來投宿等「船員尪」入港。送君出航、等君入港的畫面,經常上演。
數十年中,有好幾位船員太太懷著身孕來等「船員尪」入港,結果「船員尪」還未入港,小孩就等不及的在旅社內生出來,旅社頓時成為「做月子中心」,「內將 (女服務生)」還得幫忙煮麻油雞。
台東一位生性樂觀的原住民船員,高興的不得了,就地直接將在旅社內出生的男嬰取名為「楊四海」,每次先生出港,太太都會「帶著四海到四海送行」,順便「讓四海看一下他出生的四海」。這些人與事都是發生在這家旅社的活文史。
文化財在日本是國政重要的一環,所以到處可見珍貴的文化財,甚且靠此大賺觀光財,日本文化財是指依據「文化財保護法」而指定、登錄並保護的文化寶貴財產,項目涵蓋了具有重要歷史、藝術價值的物質遺產,如國寶、重要文化財、歷史遺跡、風景名勝、天然紀念物及傳統技藝、表演藝術、民俗等非物質文化遺產。
文化財是一個廣泛的概念,它透過法律框架,保護著豐富的文化和自然遺產,從物質到非物質,從古代到現代,皆是國民的寶貴財產。國內這方面就是不如日本,高雄更不如。
就四海之家案而論,日本山口縣的「明倫學舍」是鼓山國小比不上的優秀典範。明倫學舍在一八四九年創校,是前日本首相佐籐榮作的母校,教室全紅檜木造,是日本最大規模的木造校舍。最早的校舍己經列為文化古蹟,成為當地的觀光景點,建物內保持得一塵不染,古香古色,濃郁的檜木香四溢。
2013年,明倫學舍基於文化財的保護,停上使用原有校舍,改在後方另建一整排的新校舍,也是全木造,新校舍再經百年又是一棟文化風華的存在,如此思維與遠見,一直拼選舉、拼選票的高雄官方,根本就沒機會看到人家的車尾燈。
鼓山國小是民國前五年創校,初始專收日本大官及殷商之子女,是當時的貴族學校。
民國三十八年鼓山國小還增設柴山分校,但民國九十三年編了一套世紀大謊言,指「校舍建物面臨台灣海峽,目標太凸顯,對岸阿共仔一目瞭然,影響國安、山坡地層滑動,學生人數太少」,又將當年高雄市唯一的一所小學分校給拆了,柴山分校死的比被張宗昌「拖出去斃了」的小兵還難看,鼓山國小相關的劣跡文史又添一筆。
事實上,鼓山國小當年說為擴建校舍是騙局,現今既無擴建之需,也無興建校舍之實,原址現在只做校園綠地之一角。全校現今只剩十四班,學生人數不到三百人,根本就沒有擴建之需。既是如此,當時怎不徵收補償保留建物做活文史?共存共榮,兩全其美。官方都帶頭騙,難怪當今的台灣會淪為「詐騙之島」。
柴山分校廢校後,綠色琉璃的建物也拆除,國安也並沒因此而更安全,阿共仔的飛機還是在台灣海峽飛整天,原址地層也沒滑動,高雄市的文化財卻少了一寶。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文化財無法速成,民國七十五年,好大喜功的前市長蘇南成,得了「大頭症」,不顧反對動員成千上萬的學生舉辦彩繪大地,說是要為高雄文化「開天闢地」,當年的作品包括動物園區柏油路面、中山路通往機場東側以三夾板作畫板、現今凱旋路輕軌使用的「臨港東線」鐵路西側的水泥牆,現在看不到一筆學生們揮灑彩筆的痕跡。
當年他說這樣才可能為高雄市培養出第二個畢卡索,大頭夢碎,他長眠了,高雄市民還長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