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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義縣義竹鄉龍蛟村塵封78年的空襲慘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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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耆老口述摘要之三:李阿等

民國27年生,今年85歲的耆老李阿等,民國34年空襲慘案發生時,他才7歲。他現在身體還非常「勇健」,兒女成家在外,獨居兼務農,三餐自己料理,談起空襲案,不但如數家珍,而且還說「這件事我清楚」。

李阿等不知道轟炸案是那一年發生的,但記得阿公李魚是那月那日先受傷後死亡的。他阿公李魚是家裡唯一的一位受難者。而且是在轟炸案後一週的農曆3月15日才因破傷風而往生。這是目前龍蛟潭村內唯一對慘案有相關日期記載者。

李阿等說,當年他才7歲,但農家的小孩刻苦耐勞早熟,所以,那時他很懂事了,幫忙父母務農、養牛兼到附近日本製糖株式會社種甘蔗的東後寮農場做「農場工」,他能清楚還原事件的一些真相。

他說,空襲案發生的年份,他不清楚,但確定是在當天中午發生的,他家距爆炸現場大約不到30公尺,一家住很多人,但都外出,只有阿公在家,他也到村內玩。因此,只有阿公李魚一人死於美軍的轟炸。

他描述,事發當天,龍蛟潭村人作息如常,大人忙農務,小孩忙躲空襲,美軍動不動就來空襲,日本政府看到天空有「黑影」 (指美軍飛機)就鳴放防空警報,每天好幾次,只要水雷聲響起,村內的「壯丁」就得接受日本政府的號召,充當民兵,穿起軍服趕到龍蛟潭東北角的東後寮村一處辦公處集合報到準備出任務。

當天中午,他的表兄鄭開明(被編列為壯丁),在聽到空襲警報時,趕緊穿上壯丁特有的軍服,準備前往東後寮報到,卻放心不下家人,於是回頭提醒他太太及妹妹,空襲來了,趕快躲進防空壕。

鄭開明這位妹妹,是父母親領養來的,準備長大後許配給鄭開明的弟弟做太太的「童養媳」,沒想到卻還未成年就斷了魂,也斷了緣,只做鄭家女,未做鄭家媳。

李阿等說,他表兄鄭開明通知太太及妹妹躲進防空壕後,他還回頭幫忙在防空壕上方填加雜草作為掩護,然後才起身趕往東後寮報到。沒想到這一進一出之間,剛好被一架低飛的美國軍機飛行員發現,那位飛行員看到穿軍服的人出現,誤以為村內有日軍的部隊,於是就先投擲一枚炸彈,炸彈爆開,鄭開明的妻子及妹妹瞬間被炸得粉身碎骨、不忍目睹。

李阿等說,第一枚炸彈比較小,是一枚「50基洛 (公斤)的」,爆炸不久後,鄭開明聞訊趕回龍蛟潭,村裡的人也紛紛趕往現場,加上當天附近的一棵老樹下,正好有一團「王樂仙」在表演弄車鼓、賣膏藥,吸引不少村民圍觀,美軍飛機那時期為了早點打敗日本,在台灣四處狂轟濫炸,看到人多就投擲炸彈。

那架美軍飛機於是再折返,投下第二枚的炸彈,這枚炸彈就是傳說78年之久、炸死一堆龍蛟潭人的「500基洛」炸彈。

李阿等說,爆炸現場,炸出的那個大洞,約有2支竹竿深,(早期農家用來晒衣服的竹竿,1支長約3公尺),很深很深,洞底馬上就冒出地下水。洞口的直徑約有30公尺左右。

洞裡洞外遍地都是屍體,血肉模糊,到處都是屍塊,原有的房子都是磚造及木造,全部都被炸成平地,「原爆點都住我們李姓家族的人」死傷非常慘重。爆炸沒多久,池底冒出的地下水,就開始被血水染紅了,看得讓人怵目驚心。沒多久,現場一片哀嚎,宛如世界末日。

他說,他很快就找到腿受傷的阿公,整條腿鮮血直流,他趕緊扶著阿公回家躲到沒被炸倒的牛舍,家中也沒有藥物,只能先扶著阿公躺下,用破布條先幫阿公包紮傷口止血。後來還請了當時的「赤腳醫生」到家幫阿公敷藥。村裡的人不久後也趕到現場搶救,但都當場被炸死,找不到傷者,慌忙失措、束手無策,當天,晴天霹靂,整個龍蛟潭全村籠罩在愁雲慘霧中。

十一、耆老口述摘要之四:李耀祥

民國37年出生的李耀祥,今年75歲,是村內耆老中的「幼齒的」,事件發生時他還未出生,他是事發3年後他才出生。

但是,他家就在爆炸點的旁邊,距離不到10公尺,所以,他家族的長輩死傷很慘重。他是在成長過程中,從長輩口中聽了很多相關的故事,所以,他即便沒有親眼目睹事件的現場與經過,但也能對此事件談上一二。

李耀祥說,他的叔公李添丁一家死傷慘重,一家7口,除了李添丁那天外出倖免於難外,其他6位家人,包括太太及3個兒子、2個女兒都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全部往生。

李添丁是龍蛟潭隔壁村安溪寮人,民前19年生,他入贅到龍蛟潭為婿,與妻子「努力做人」,為龍蛟潭這一戶李家傳宗接代,生了3子2女,沒想到所生的兒女及妻子全部死於這場災難。

李添丁在民國56年辭世,享年75歲,可能難以承受妻子、女兒及兒子一家6人同年同月同日往生之痛,生前未再續婚,所以,他這一家等同被美軍給「滅門」。

李耀祥說,另一位叔公輩,名叫李為 (偏名:亨阿),也就是受訪耆老李錫的養父,一家四口,當場死了3人,只有養女李錫逃過一劫,爆炸點週邊都是李姓家人,所以,「姓李的死傷最慘重」。

李耀祥說,回頭談慘案,是一件很悲傷的事。他阿公是李籐,他們李家也是「重災戶」,當天一家被炸死5人,包括阿公的太太、二位女兒及一位孫子、媳婦。這些人都是他未曾見過的親人,因為他是案發後他爸再婚時才出生。

李耀祥說,他爸爸李德旺早婚成家育子,轟炸發生時,他爸爸正巧被日本政府徵調去南洋當「軍伕」而逃過一劫。日本戰敗投降後,他爸爸雖然平安返回龍蛟潭,但媽媽及2位妹妹、太太及兒子等5人全部被炸死,做軍伕前一起生活的媽媽、妹妹、太太、兒子,做軍伕後全部都不見了,親人的生離死別,莫此為甚。他爸爸李德旺後來再婚生下他,所以,他這一房的李家,才沒有「倒房絕後」。

李耀祥說,他小時候,一直都以為住家前的池塘是天然的水塘,是長大後,長輩才告訴「那是美軍轟炸的原爆點,是炸彈炸出來的水窟」,證據在眼前,但又能奈何。他一直都沒離開龍蛟潭,轟炸慘案故事聽很多,但只能「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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